上海市区寂寞地铁站提名
本文作者/姜天涯 李欣欣
要说上海地铁寂寞，除了今年春天那段时间，没人会认的。
毕竟这是上海地铁，全世界线路总长度最长，日均客流千万。
但就是在上海的中心城区甚至核心城区，有几个站吸引了我们的注意。
它们散发出一种和前后兄弟站格格不入的寂寞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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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后滩站寂寞，恐怕在那里出过站的都同意。
我们更中意的说法是，后滩站，像是漫长7号线乐谱上唯一的一个休止符。
后滩的前后站分别是龙华中站和长清路站，代表了两种繁华。
前者是滨江西岸起始点，正大、绿地和保利在地铁上盖了三座大型mall，充满新兴资本的人气；
长清路站出来是充满历史感的老牌居住区，上钢各村分布周围，曾经的浦东南京路——昌里路的人潮，从清晨搏动到夜里。
和后滩一站之隔的长清路站
附近有昌里路
曾被称为“浦东南京路”
这么一比较，夹在龙华站和长清路站之间的后滩站更像个休止符，地铁带来的人流、商业、居住区，到了这里，咻，一下子仿佛都不见了。
如果你从地铁7号线后滩站4号口出来，你看到的是光秃秃的街道，道路两旁的树才种上没多久，还比较单薄，未能遮阴。
从后滩站4号口出来
空旷的路面
周边只有几栋看上去没什么人气的写字楼和一片公租房公寓。
除了上下班时间，这里没什么人流，一眼望去，也没有商业。据说SK大厦上班的后滩白领们中午还会坐大楼班车，去前滩吃饭。
后滩站的大多数时光，只有一片寂静，但真正把后滩站的寂寞二字化作大写的，还是1号口出来时候看到的一片蓝色奇景。
就在马路斜对面，8只海宝如同兵马俑列阵，站成两列。前后错落有致地扑闪着大眼睛，招手和路过的人打招呼。
隔着横马路
海宝们扑闪的大眼睛
还是很夺目
/摄于2022年7月1日
这些海宝属于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世博园区公安处。
也许是疫情的缘故，杂草长到快有半个海宝高了，即便感觉有些落寞，但还是给人一种发现濒危物种大型种群的感觉。
7月初杂草掩映中的海宝
等到7月末我们再去
草坪终于修剪过了
往西走几步，还有两只海宝，一左一右站在公安局门口，底盘上写着“2010年上海世博会吉祥物”。
这两只没有一般的石狮子威严，倒多了几分亲切，但肉眼可见晒老了，褪色了。
守门的海宝
倒是显得有点萌
我们斗胆问了一位“阿sir”海宝哪里来的，得到的回复是，公安局去年搬过来，把这些海宝也带上了。
7月1日下午2点左右，太阳毒晒，鲜有人出入的1号口，我们采访了10组人，询问他们对这10只海宝的评价。
答案让我们很感慨，曾经在上海无人不知的海宝，已经完全过气了。
只有两组人可以马上说出“海宝”这个名字，还有它“世博会吉祥物”这一身份。
其中一组是3位少年，其中两位对海宝还有依稀回忆。
2006年出生的少年说：“我对这个已经没有印象了，那时候我还骑在我爸脖子上。”
2003年的两位少年出口定论：“厚重的时代感”，“有点沧桑，这已经是冰墩墩的时代了”。
“我们年龄不对，没什么感觉，但凡多个10岁（就不一样）。”
但我们没想到，说自己“年龄不对”的少年，竟然是我们这天遇到最了解海宝的人。
面对海宝
路人纷纷露出迷惘表情
更有人认成了“娃哈哈”
其他不管是第一次路过附近，还是通勤来上班的人，都未能注意到正对地铁口的“海宝天团”，也几乎都不认识它。
出站后，大家的视线更容易被旁边高耸的后滩第一高楼上海SK大厦吸引。
海宝风靡全城的高光时刻好像就在昨天，然而转眼就在新地标的旁边，成了无人知晓的“大叔”。
虽然叫不出海宝的名字，但天天在附近工作的人们对它的印象很不错。
路边一位环卫工人注意到了海宝们：“咋不好看？”
附近核酸亭外的工作人员说，“我天天看那个东西，颜色很新鲜，挺漂亮的。”
核酸亭大哥的座位
是看海宝的“景观位”
当我们告诉他“东西”的名字叫海宝时，工作人员好奇地问：“海宝是干嘛的呀？（不过）让地铁站出来的人也能看一下，挺好的。”
闲逛一小时后，我们必须承认后滩站的寂寞，不仅来自空间，还来自时间。
12号线复兴岛站，由内到外散发出“孤独寂寞冷”的特质。
它是12号线东行方向杨浦的最后一站，下一站是浦东。
去年秋天和今年夏天，我们都乘坐过12号线到复兴岛站，下车左右看看，除了我们，只有一两个人下车。
我们在岛上碰到了从嘉定来野餐的阿姨，她乘坐13号线转12号线，坐着坐着就察觉到了异样。
“隆昌路挨下来人就老空了，我以为要到底了。”与她一站下来的，只有两个人。
复兴岛走的是
寂寥工业风
在岛上企业工作的人告诉我们，即便早高峰，复兴岛站的人“也不多，附近单位没多少”。
7月5日上午10点多，我们在复兴岛站待了二十来分钟，空旷的站台只有我们和一位工作人员。
几分钟开来一辆列车，多则三四人下车，少则无人上下。
少有人下车的
复兴岛站
如果说在上海地铁看人来人往，是一种体会都市繁华的方式。那么复兴岛站，大概适合做冥想。
就连点评上网友也get到了这种妙处：
“人流量很少，每天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。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干净整洁，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也都很奶思（nice）。“
“这个站头太安静了，感觉整个车站都是我的一样……所以在这里工作的保安和地铁工作人员，应该是最轻松的，性价比最高的。”
导致这一站寂寞的原因是，复兴岛没什么人来。这是一个只有崇明1/1120大小的迷你人工岛。
岛上主要是一些公司的仓库和老厂房，“土著”居民少。
在岛上唯一的主干道共青路上，不考虑交规的话，可以横着走，20米内也不一定碰得到人，完全可以摘下口罩透透气。
岛上唯一的主干道
共青路上车辆很少
岛上唯一的景点是复兴岛公园，全岛没有便利店。
我们在公园里遇到了4位从杨浦、嘉定、长宁过来游玩的阿姨，正在亭子里野餐。
前一日，杨浦阿姨在微信群里召集小姐妹去复兴岛公园。
长宁和嘉定阿姨看到这5个字云里雾里，一个以为是市中心的复兴公园，一个以为在崇明岛。
阿姨们的
公园野餐很乐惠
公园里另外一个亭子里，我们遇到两位爷叔，他们一个是从杨浦延吉附近骑车来的，另一位是开车来的。
虽然同属杨浦，延吉爷叔却是从地图上知道复兴岛公园的。“一只旅游地图，介绍上海的。”
在这个亭子里
我们偶遇了两位爷叔
这天上午，我们遇到的三拨游客中，只有阿姨姐妹团是乘地铁来的。
这个安静空荡的小岛，本身就够孤独寂寞冷了，岛上这座同名地铁站，堪称“冷中冷”。
很难让人相信，地段这么市中心的淮海中路站人会少。
但这个少，是相对的。让我们有寂寞感的，其实是13号线淮海中路站的3号口。
这一站下车的人，几乎都直奔淮海路上的1号口。
“（3号口）历来是人少的。出来没几个人，基本上都是1号口出来。”瑞金一路上，一位在路边望野眼的爷叔说。
周五晚上7点多
淮海中路站3号口
依旧没什么人
作为上海曾经最深的地铁站（现已被14号线豫园站超越），它的地下车站深达33米，相当于地下10层楼。
3号口的出站扶梯有17米深，我们算了一下，踏上自动扶梯从开始到结束，58秒。相当于一口气上了6层楼。
7月1日下午4点多，我们在站外站了十来分钟，只有零星几人从3号口出站。
由于人少，你大概率可以独享一段跨越6层楼高的扶梯，孤独而漫长。
即便是周五晚上的8点，你也可以体验到这份寂寞↓
即使是周五晚上
也可以独享一段
长达58秒的电梯
在站外，3号口的开口有点局促，紧挨着向明中学，看起来就像是学校的一部分。
住在离向明中学只有百米的爷叔王志峰（化名）给我们分析了人少的理由。
“本来还多点，因为前头高福里去年动迁脱了。”
“再讲现在小朋友们也没开学，本来向明中学一开学么，还有人乘。”
3号口和向明中学
紧挨着
我们环顾3号口附近，只有瑞金一路、长乐路口的蜜雪冰城是附近的“顶流”，勉强能排上几个人。
而蜜雪冰城东边高福里这一段的长乐路，鲜有人通过。
高福里动迁后
旁边的店铺也关了
顶着繁华繁华最繁华的淮海中路名号的地铁站，却有着梧桐区少有的寂寥。
微博上有个网友这样描述在1号线衡山路站下错了的体验：
“一看怎么门口只有一人等候，平时体育馆站的野蛮人呢？”
“停住脚一看，空空如也的这是衡山路站啊。”
7月1日下午2点开始，我们数了半小时客流，几乎每趟车下来的乘客都不超过5个。
70后陈颖从小就生活在衡山路附近，在她的印象里，只有衡山路酒吧一条街火爆的那段时间，地铁站进出的人明显多了。
“从衡山路站上车，即使是早高峰，每扇门也只有三两个人在等。”
工作日下午的
衡山路站
衡山路站曾见证了酒吧街最辉煌的年代。23年前，衡山路被列为“上海市十大专业特色街”之首，酒吧街最热闹的一段，就在衡山路地铁站周边。
从90年代一直火到00年代，地铁站3号口旁边有家开了近20年的欧登便利店，店里收银的大哥是这么形容的：
“十几年前（这片）全是酒吧，可以说你来上海，衡山路不来看一看，亏‘死’了。”
旁边便利店的小哥
还记得衡山路
曾经的辉煌
1号口进站处有间小卖部，小店老板也经历过曾经属于酒吧街的辉煌。他感叹说，“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。”
如果现在提到酒吧还在cue衡山路的，未免显得老派。
衡山路站外
几间空着的店铺
在小红书上，衡山路更多和咖啡馆、街拍、异国情调结合在一起。
酒吧街似乎已是往事。人们提起对它的印象，是几乎和1号线一样老。
在点评上，关于衡山路站的评论，许多条也都和“老”、“静”有关：
“画面好像回到了20年前，眼前一片沉闷却又安静的灰色…进了地铁站，略显老旧的站台却也反衬出它的静穆、淡雅。”
“和周边环境氛围一样，地铁站里客流量也不大，安静祥和，仿佛忘却了生活的压力，在喧嚣的闹市区里一般很难体会到这种感觉！”
昔日风光无二的酒吧街，归于“安静祥和”四字，在时代的浮沉中更显寂寞。
在你看来，上海最寂寞的地铁站又是哪一个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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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稿子：姜天涯 李欣欣/
拍照片：姜天涯 李欣欣/
拍视频：姚祖鸿 李欣欣 姜天涯 拿摩温/
编稿子：韩小妮/ 写毛笔：杨 卓/
做图片：二黑/
拿摩温：陈不好玩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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